山东为什么急了？

这两年年初，都会掀起一波关于山东发展的讨论，其中又以偏负面的观点居多。和很多人直觉不同的是，论起GDP总量，山东长期位居全国前三；16个省辖市中15个进入全国城市百强，在全国各省里最多（经济老大广东，21个省辖市中，只有10个进入百强）。

这些关于山东发展的讨论，与其说是看衰，不如说是山东自己的焦虑和危机感。

没有危机感，才是最大的危机。

所以，我仍然看好山东。

1.从老大到老三

俗话说：不怕不识人，就怕人比人。

山东发展引起一波波讨论，一个大的背景是，近40年来广东、江苏、浙江等发达省份经济增长迅猛。

但在一个更长时段来看，广东其实算是后起之秀。

和辽宁明显下滑也不同（辽宁曾经多年位居全国第一），山东和江苏一样一直是资深发达省份，1950年代以来，GDP总量在大陆排名基本都是前5。

在1982—1985年，山东曾连续4年位居GDP全国第一。

部分年份全国GDP前10省份（单位：亿元）

正像在前面一篇文章（《谁是中国“经济一哥”：江苏、广东追逐大战40年》）说的，在1978年，中国重新点燃经济增长引擎后，广东一步一个脚印，到1989年成功登顶，并开创出了30年的“王朝”：无人能够撼动广东“经济一哥”的地位。

之后，山东和江苏之间为争夺“二哥”的江湖地位，展开了激烈的缠斗。

1990—2008年，这19年里，江苏有14年高于山东，但是两者之间的差距很小，其中2003年江苏领先山东最多（360多亿，3%）。

甚至在2004、2006年，山东还反超江苏几十到上百亿。

但2009年之后，山东越来越处于下风。

广东、江苏、山东GDP比较（单位：亿元）

下面的图看得更清楚。

山东和江苏GDP总量的差距越拉越大（蓝色柱）。

加入已经稳居GDP榜单第4的浙江，能发现，山东对于浙江的优势在近两年逐渐被缩小（橙色柱）。

2018年GDP，广东9.7万亿，江苏9.2万亿，它们组成的第一梯队一时还没有其他省份能追赶上。

山东7.6万亿，浙江5.6万亿，山东对于浙江也还有2万亿的领先优势，一时半会浙江也追不上山东。

所以，山东老三的位子可能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。

山东和江苏、浙江GDP之差（单位：亿元）

需要担心的是，标兵（广东、江苏）越来越远，追兵（浙江）越来越近。

2.山东还不够“有钱”

上面只是经济总量比较，再看两个指标也许会有更深刻的认识。

1.一般公共预算收入。这是衡量一个地方“政府富裕”程度的重要指标。

2018年，山东省一般公共预算收入是6485.4亿元，要比江苏少将近1/4。就拿浙江来说，山东经济总量比浙江高，但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却比浙江要少100多亿。

政府不够富裕，那么，在刺激、驱动经济增长方面就少了一个重要手段。

一般公共预算收入比较（亿元）

2.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。这是衡量一个地方“人富裕”的重要指标。

经济发展，最终一个重要目标就是普通人富裕起来。

2018年，山东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9205元，其中，城镇居民3.9万，比全国平均高7%；农村不到1.5万，比全国平均水平高出11%。

这和以“民富”著名的浙江没法比，和江苏、广东也有不少差距。

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比较（单位：元）

其实，很多指标都有类似的结果。

比如，金融机构本外币存款，反映着一个地区对资金的吸附能力。

2018年末金融机构本外币存款，广东有深圳这个南中国金融中心，存款余额高达20.8万亿，江苏有14.4万亿，浙江为11.7万亿。而山东是9.6万亿，和经济大省的地位还不够匹配。

如果说石油是现代工业的血液，那么，资本（金钱）则是现代经济运行的血液。

在这个意义上说，山东“气血”还不够足。

3.山东到底差在哪儿？

上面说到的经济总量、一般公共预算收入、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，其实是经济的“产出”。

刨根问底，问题出在“输入”端。

1.山东差在缺少明星城市。这个观点在上面江苏和广东的经济比较的文章中已经说到过。

城市是现代经济发展的重要载体、动力。广东在和江苏的较量中，很关键的一点就是拥有广州、深圳两个“一线城市”（2018年创造了广东将近一半的GDP），而江苏却没有。

在明星城市方面，山东更是短板。

不说广东，江苏城市，苏州位居全国第7，南京第11，无锡第13。

提到山东，大家一般最先想到的是青岛和省会济南。但实际上，在全国各城市经济排名中，青岛排在十名开外（12位），济南要更靠后一些（包括莱芜排18名，除去的话要在24位左右）。

另外，提一句，提到江苏尤其是苏南，给人的印象是江南水乡，清洁优美的城市。

但山东在城市建设管理还比较粗放，几年前济南“一把手”公开直言，“济南就像个县城”，甚至还补了一句“连县城都不如，就像个农村大市场。”

城市管理的落后，或多或少影响了山东形象。

部分城市2018GDP排名（初步统计数据）

2.山东差在产业结构。我们先来看看山东和广东、江苏、浙江的经济结构比较。

山东与广东、江苏、浙江产业结构比较

应该说，山东除了农业占比略高、第三产业占比略低之外，现在和广东、江苏、浙江的产业结构并没有显著差异。

但是，深入去看，就发现不同。就拿第二产业来说：

由于目前还没有公布具体数据，没法纵横向比较，但是去年年初，山东高层曾说：

我省主营业务收入排前列的轻工、化工、机械、纺织、冶金多为资源型产业，能源原材料产业占40%以上，而广东、江苏两省第一大行业均为计算机通信制造业。

在最近的一份山东省百强企业榜单中，这些山东的精英企业还主要集中在纺织、能源、石化、建材、冶金等领域。

在山东民营企业同样存在类似的情况。

在10多年前，2008年的“金融危机”中，广东开始加快“腾笼换鸟”；江苏推进产业高端发展、信息化引领。

显然，山东慢了半拍，这也是山东在和江苏、广东的角逐中，逐渐被落下来的重要原因。

3.山东差在经济活力。对于当前经济发展，科技创新又能起到“四两拨千斤”的作用，是经济的一大活力源泉。

简单看几组数据比较：

万人拥有专利数。山东的最新数字是，到2018年末每万人口有效发明专利拥有量达到8.78件，比起北京、上海、江苏、广东、浙江等省市2017年数据都还有不小差距。

而2017年，全国平均每万人口发明专利拥有量为9.8件，尽管口径不同，但可见山东在专利上相比发达省份是要落后一些的。

互联网企业。在2018年中国互联网企业100强中，山东竟然没有企业入选。

上市企业数。全国企业总数超过4000万家，除去境外少量上市公司，A股上市企业一共3500多家。在目前的审批制度下，这些企业能够上市，其中绝大部分不论是经营还是管理都是企业中的佼佼者。

但把山东的上市企业做个简单的横向比较（2018年8月数据），山东一省尚不敌深圳一市。

A股上市公司数量的区域分布（来源：大源观察）

同样，如果以市值为指标进行挖掘，能发现山东在市值规模上有优势的产业只有化工、家电，数量少、结构不够优。（市值规模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一个地区企业的质量，比如贵州因为有茅台，所以，食品饮料产业是它的优势产业）。

各省优势产业版图（来源：牛牛金融研究中心）

4.山东怎样，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中国怎样

对于未来发展，客观地说，山东面临着更加激烈的竞争形势。

北面，是京津冀城市群，这是国家级的大战略；

南面，是长三角，是中国经济最富有资源集聚能力的区域之一；

西面，是中原经济区，相邻的郑州入选国家中心城市（全国共9个）。

山东城市群和周边关系

但山东在重重压力下，近年来表现也可圈可点。

在今年年初，省会济南并掉了莱芜，省内经济总量彻底甩开烟台，稳居第二，做大做强济南也有了更大的地理空间。

2018年，全省新设外资企业突破2000家，增长45.8%。

山东还是对日韩经济开放的前沿。

这里尤其要说到一点，很多人认为，山东经济发展相对于珠三角、长三角缓慢的一个重要原因是：山东的官本位思想太重，简单来说就是山东人喜欢考公务员、当官。

但其实，在“大政府”的大背景，追赶地区更需要考虑的是，如何做一个“有为政府”。官员革新思维，让政府资源分配更加高效，更能调动经济社会发展活力。

“正解局”读者留言

去年、今年社会大众两波关于山东发展的集中讨论，都起源于山东高层的公开讲话。其实，这就可以视为一个很好的开始。

这对于山东后面的省份来说，也是警醒：比你牛的人比你努力！因为全文我们给山东对标的都是中国经济的第一梯队。

换个角度。

其实，山东经济和中国整体经济惊人的相似：够大、但不够强、质量不够优。

中国整体经济发展不平衡，东中西部之间、城乡之间不够均衡，山东经济东强西弱、城乡差距问题也很突出。

中国经济总量位居世界第二，但是人均量还不够靠前，山东经济全国第三，一亿人口人均下来，常常是全国平均或者中游水平。

山东经济就像中国经济的一个缩影。

所以，山东在经济上实现转型突破，不仅事关山东自身发展，对中国整体更有重大意义。